想像兩種情境,你在大草原上有獅子向你衝過來,跟你在馬路上有柴犬向你衝過來,你會有什麼反應?在草原上,你可能先跑再說,但在馬路上可就不同了,雖然柴犬凶神惡煞(而且可愛),你會站在原地,打算用腳踹開牠;甚至反過來追牠。柴犬的典型反應是,牠會趕緊剎車,然後攻守易位,反過來被你追。
儘管面對威脅或有害刺激,生物的反應有千百種:裝死、變色、吐墨、斷尾、噴屎、變臉等等,簡直目眩神迷,但生理學家 Walter Cannon 認為萬變不離其宗,這些反應可以簡化成兩個的大方向,就是戰鬥或逃跑,簡稱戰或逃反應(fight-or-flight response)。
這個洞見幫了心理學家很多忙,他們借用 Cannon 的觀點來描述複雜的人類行為,人類對面威脅刺激時的初期,幾乎是用戰鬥或逃跑來回應刺激。乍看之下,這是兩個機會相等的選項,只看個體如何選擇。但一般而言,人類面對威脅有很高的機率會優先選擇逃跑,無路可退或覺得情況可控才會投入戰鬥。這個反應的不對稱性,讓生物能夠對威脅快速反應。別多想了,再想就要被吃掉了。
只是,後續的研究發現,戰或逃的反應流程,其實還需要多加一個步驟,把流程升級成 2.0 版。生物在選擇如何反應之前,會先凍結(freezing)一下,他們會先被威脅嚇到傻眼,得花極短暫的時間思自己應該如何應對。你一定看過貓咪躲在車子底下,突然被你發現的表情,牠們全身緊張,肢體僵硬,像一張拉滿的弓,因應情況隨時蓄勢待發。
因此凍結時的評估過程相當重要。首先,行為者會先解讀迎面而來的柴犬究竟是不懷好意,還是來討抱抱。一旦人類緊張、身體受傷以及過去有類似的負向經驗,就容易將模糊的訊息往負向、懷有敵意的方向解讀。把別人皺眉當做不耐煩,把沉默當作冷暴力。這類敵意歸因(hostile attribution)方式也無可厚非,為了保護自己,人類得先做好最壞的打算,先假設對方具有攻擊性。
當發現來者不善,行為者如果覺得對威脅的知覺控制感(perceived control)很高,自以為情境可控,已 hold 住全場,他就會投入戰鬥,想辦法處理,因為十拿九穩,大概是自己贏;但如果知覺控制感很低,他們會夾著一條隱形的尾巴逃跑,直到退無可退,才投入戰鬥。
確認好刺激的意義,不論後續是戰鬥或逃跑,人類的反應過程都相當迅速,有時甚至在你的意識與思考之外,這全賴人類生理系統兵分兩路調整身體的狀態。
當具有威脅的刺激進入感官,它會先引發杏仁核(amygdala),這個人類情緒中樞產生反應,讓人類對威脅感到壓力、焦慮或情緒,提醒人類拉響警鈴。
接著威脅訊息帶動下視丘(hypothalamus)發出兩道指令,要腦下垂體(pituitary gland)作用,影響內分泌腺體分泌賀爾蒙協助處理威脅。結果人體會分泌腎上腺素(epinephrine)等多樣賀爾蒙,就是讓你在大地震時,能獨自把保險箱扛出家門的化學物質。你的身體現在很亢奮,充滿能量,隨時能夠應戰。
同一時間,下視丘也會動員自律神經系統(autonomic nervous system)。當自律神經系統接到來自大腦的威脅訊息,它會自動調整心跳、呼吸與瞳孔大小等等,讓身體隨時能夠做出反應。這些生理系統已經演化成反應迅速的連動機制,部分過程甚至不到一秒,那些身體反應太慢的祖先,早已被演化的洪水沖到看不到的歷史邊角。
戰或逃反應,最早是生理學家用來描述生物面對威脅的生理反應,後來,因為簡單明瞭,直奔行為核心,心理學家借來應用到許多情境。比如面對他人的排擠或霸凌的威脅,人類會如何反應?究竟是起身宣戰,聯合其他人反過來排擠,還是選擇逃出群體,甚至降低身段討好。這無法簡單給出答案,要看社會情境裡還有什麼線索,行為者本身的經驗與認知方式,都可能讓行為者做出不同反應。
Note:
1. 戰或逃反應,更精準來說是戰或逃或凍結反應(fight-flight-or-freeze response),它還有許多名稱比如過度激發反應(hyperarousal)或急性壓力反應(acute stress response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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